娄昭君款步而来:
“韩将军今早还夸他筋骨好,就是,”她握住高澄乱挥的小手:“太爱显摆。”
苏绰哈哈一笑:
“世子天资卓绝,更难得的是这份赤子之心。臣少时习武,师父常说‘剑如流水,心似明镜’。今日观世子舞剑,倒让臣想起这句老话。日后世子必成大器啊!”
“先生谬赞了。”尔朱英娥掩唇轻笑,从食盒取出温热的桂花糕。高澄立刻被吸引,却还惦记着展示武艺,嘴里塞着点心含糊道:
“父王带我骑马!”
“莫要耽搁你父王正事!”娄昭君无奈一叹。
高澄揪住高欢的玉佩不放,高欢屈指轻刮儿子鼻尖,忽然想起什么,解下腰间羊脂玉佩系在孩子腰间:
“等阿惠能挽开小弓,我再带你骑马射箭。”
…………
安民堂内。
侯景一脚踏在胡凳上,陌刀拄地,刀尖在砖上碾出细碎的石屑:
“要我说,我领五千精锐直入长安!宇文黑獭刚杀了那么多人,关中人心惶惶,此时不攻更待何时?”
斛律光仍是一身白袍,闻言微微摇头:
“我军虽然精锐,但崤函自古天险,素以险峻关隘、易守难攻著称,还是不要强攻的好,”他手指划过沙盘上的黄河弯曲处:
“不如取道弘农,断其粮道为上。”
高欢坐在上首,目光在沙盘与诸将之间游移。
苏绰端坐在侧,正仔细核对各地送来的粮草数目。
“报!”亲兵匆匆入内,单膝跪地:
“潼关探马来报,宇文泰派杨忠率五千精骑进驻蒲坂!”
侯景闻言大笑:
“妙啊!大个子去了蒲坂,这不是往咱们手里撞么!”
高欢却眉头一皱,与苏绰交换了个眼神。苏绰会意,轻声道:
“杨忠乃宇文泰麾下悍将,此时调往蒲坂,”
“必是防备我军渡河。”高欢接话,手指轻叩案几:
“看来宇文泰已料到我们会在潼关一带有所行动,提前占了先手。”
堂内一时寂静,只闻炭火噼啪。独孤如愿忽然开口:
“既然如此,我们不如出武关。去年我在商洛一带布下了暗桩,可作内应。”
高欢目光微动,正要开口,侯景却猛地一拍大腿:
“有了!咱们明攻武关,暗取蒲坂!等杨忠那大个子反应过来,老子早把他老巢端了!”
苏绰轻咳一声:
“诸位将军,我有一言。”他展开手中绢图,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关中各地驻军:
“宇文泰新立傀儡,必先稳固内部。此时陇西纥豆陵氏、河东薛氏皆怀二心,他虽有心肃清内部,但一时怕也是左支右绌,难以建功。”
高欢眼中精光一闪,突然起身:
“我意已决!”他声音陡然提高,“三路出关!”
众将肃立,炭火将高欢的身影投在墙上,显得格外高大。
“独孤如愿出武关,直取蓝田;斛律明月出弘农,断其粮道;本王亲率主力屯沙苑,诱宇文泰主力决战!”
手指重重按在沙盘上的沙苑位置:
“此战,还是要落在这里!”
侯景瞪大眼睛:“那我呢?”
高欢嘴角微扬:
“万景率五千精骑为先锋,三日后出潼关。”
侯景正要欢呼,却听高欢继续道:
“不过不是径入长安。”他看向苏绰:
“令绰,把那个消息告诉大家。”
苏绰拱手:“刚接到密报,柔然可汗阿那瓌派两万骑兵南下,已至阴山。”
堂内一片哗然,韩轨浓眉紧蹙:
“柔然此时异动,必是宇文黑獭所邀!”
“不错。”高欢冷笑:
“所以他认定我们不敢全力西进。”他猛地拍案:
“本王偏要反其道而行!阿六敦!”
斛律金出列抱拳:“末将在!”
“你率一万步骑北上,配合朔州兵马防备柔然。”高欢目光如炬:
“只守不攻即可,阿那瓌贪婪无信,待我军在关中得胜,他自会退兵。”
苏绰补充道:
“九夜星已秘密联络纥豆陵氏,届时他们会起兵响应。”
高欢环视众将,突然抽出佩刀。刀光如练,平添了许多凛然之意。
“此战,当让黑獭肝胆俱裂!”
军议散后,高欢独留苏绰。
高欢从暗格取出一卷竹简,“这是元修被废前送出的密信。”
苏绰展开细看,眉头越皱越紧:
“元修竟有这般想法……”
“晚了。”高欢摇头:
“如今宇文黑獭是万万容不下他的,”他望向窗外:
“我奇怪的是,元修信中提到的玉玺。”
苏绰一惊:“传国玉玺?自孝庄帝遇害后便下落不明。”
高欢点头:“元修说他藏在了一个地方,只有平原公主知道。”他苦笑一声,“可平原公主已经遇害。”
话未说完,亲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:
“报!柔然前锋已至善无,娄将军请求增派弩手!”
高欢与苏绰对视一眼,柔然来得比预计的还要快。
“告诉娄昭,弩手明日便出发。”高欢沉声道:
“再派人去找慕容绍宗,调一千秀容川突骑助战。”
亲兵领命而去。苏绰低声道:“王上,慕容绍宗此时不宜大用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高欢摆手,“但藏锋太久也没什么益处,再说用他们对付柔然也算正得其用。”
离开议事大堂,高欢缓步走向后院,远远看见尔朱英娥的房间还亮着灯。
推门而入,暖香扑面。尔朱英娥正对镜卸簪,铜镜映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。见高欢进来,她急忙起身,却被他按住肩膀。
“坐着便好。”高欢取下她发间最后一支金簪,青丝如瀑泻下:
“我要借英娥的秀容突骑一用。”
铜镜里那张脸突然泛起涟漪。尔朱英娥转过身,杏色寝衣的束带扫过案头,带倒了一盏茶水,映出她微微发抖的指尖:
“夫君此言倒显得生分许多,妾身上下所有,不都是夫君的吗?”
话未说完便被拥入熟悉的怀抱,高欢嗅到熟悉的沉水香,温声道:
“我是怕英娥想起秀容旧部会心有芥蒂,故此才和英娥说上一说。”
尔朱英娥突然挣开怀抱。赤脚踩着胡床,从柜橱深处捧出个锦囊。烛光下隐约可见锦囊上绣着“平安”二字,针脚时而疏漏时而紧密,显是反复拆绣多次:
“妾身缝的,比不上阿姊的手艺。”
高欢握紧那枚护身符,忽然将她拦腰抱起,惊得尔朱英娥轻呼一声:
“夫君……”ru2029
u2029今天有点累,发的晚了,大伙儿见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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