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法租界宋公馆。
“科长,陈树果然上钩了。”
虎子放下电话,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:“上海站刚刚向总部申请了特别行动许可。”
陈阳站在窗前,指尖的香烟已经燃到尽头:“鱼儿咬钩了。”
姜丽雅端着药盘走进书房,正好听到这句话。她将药盘重重放在桌上:“你利用陈树去送死?”
“怎么能叫利用呢?”
陈阳转身,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:“我这是给上海站一个立功的机会。”
“放屁!”
姜丽雅气得胸口剧烈起伏:“坂田商社周围至少有三十个日军岗哨,你这是让他们去送死!”
陈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:“你以为我不知道?”
他猛地扯开衬衫,露出尚未痊愈的伤口:“这场战争每天要死多少人?如果牺牲一个陈树能摧毁伪钞厂,值了!”
“你……”
姜丽雅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。
“伪钞一旦流通,前线的军饷就会变成废纸。”
陈阳的声音低沉下来,“到那时死的就不止是一个陈树,而是成千上万的士兵!”
书房陷入沉默,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回荡。
良久,姜丽雅才轻声问道:“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
陈阳重新点燃一支烟,眼神深邃:“你以为战争是什么,是过家家吗?”
他走到姜丽雅面前,掰正她的脑袋,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:
“为了战争的胜利,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。”
“别说是一个陈树,就算把上海站全搭进去我也在所不惜。”
“你要记住,这场战争中,没有谁可以置身事外。”
姜丽雅的手微微发抖,双眼躲避陈阳的目光。
她从未见过陈阳如此冷酷的一面,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睛此刻像两潭冰水。
“我……我去换药。”
她低头快步走出书房,差点撞上门框。
陈阳望着她仓皇的背影,掐灭烟头转向虎子:“让人盯住上海站,我要知道陈树的一举一动。”
从侯凯军的口中,陈阳已经知道了陈树老巢的地址。
“是!”
虎子刚想离去,陈阳又交代了一句:“小心一点,别让上海站的人发现。”
……
法租界,巨籁达路,某洋房地下室。
八十八师的作战科长黄永淮,正在两个特工的监督下,加紧制作“布防图”。
巨籁达路洋房的地下室里,黄永淮的钢笔尖在作战地图上划出沙沙声响。
他额头上的汗珠在煤油灯下闪着微光,顺着太阳穴滑落到地图边缘。
“黄科长,这个机枪阵地位置是不是太明显了?”
站在身后的特务处队员突然俯身,手指戳在四行仓库东南角的标记上。
黄永淮的钢笔尖微微一顿,墨迹在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。
他抬头看了眼这个年轻特务,对方不过二十出头,眼里却闪着老猎人才有的精光。
“小兄弟当过兵?”黄永淮用袖子擦了擦汗。
“中央军校十期,步科。”
年轻人咧嘴一笑,露出两颗虎牙,“毕业分配前被陈科长挑走的。”
黄永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笔尖移向另一处:“你说得对,老鬼子眼毒得很。”
他手腕一转,将原先的机枪阵地改成了假掩体,又在三米外的下水道口添了个暗堡标记。
这个改动看似细微,却能让冲锋的日军先踩进火力陷阱。
“妙啊!”
年轻特务眼睛一亮,“真打起来,小鬼子得在这折一个中队。”
地下室的铁门突然被推开,陈阳大步走进来。
他军装外套着白大褂,鼻梁上还架着副圆框眼镜,活像个医学院教授。
“图做得怎么样了?”
陈阳凑到地图前,镜片反射着煤油灯的光。
黄永淮刚要起身敬礼,就被按回椅子上。
他喉结滚动两下,指着地图上一处红圈:“按参谋长的计划,将四行仓库西南侧的机枪阵地东移300米至垃圾桥附近,原先阵地标注为‘核心堡垒区’。”
“并且在‘核心堡垒区’预埋500公斤炸药。”
接着,他的手指移动到苏州河上,继续说道:
“在XZ路桥下游500米处,虚构‘苏州河水下浮桥’。”
陈阳点点头,对张柏亭的计划表示认可。
他拍了拍黄永淮肩膀:“辛苦了。”
“为了保密起见,你完成这个工作后,还得委屈你在这待几天。”
“只要能杀小鬼子,别说几天,就是关我一辈子也认了。”
黄永淮没有意外,自从被带到这里,他就有了心理准备。
相比于牺牲在战场的兄弟,他这根本不算什么。
与此同时,在师部的会议上。
“啪嚓!”
张柏亭将茶杯摔得粉碎:“弹药只够撑三天!上峰这是要我们拿刺刀挡坦克吗?”
他的目光扫过与会的众军官。
看到的都是一双双同仇敌忾的面容,根本就分辨不出谁是汉奸。
不过陈阳说他们内部肯定有汉奸。
那他也只能选择相信,将表演继续下去。
“师长,就是用拳头打、用牙咬,我们也绝不后退一步。”
“没错,八十八师没有孬种!”
“对,和小鬼子拼了!”
听到后勤部门的汇报,与会的各个军事主管面色都相当难看。
战争除了人外,打的就是物资。
没了物资保障,那么只能靠血肉之躯去抵挡敌人。
哪怕是这样,在场的军官中,也没有一人提撤退、放弃之类的话。
“好,兄弟们都是好样的。”
“弹药的事情,我会继续跟上峰交涉,你们务必要把各自的阵地防守好。”
师长孙元良挥挥手,示意散会。
十几个各级军官齐刷刷地敬了一个军礼,依次走出了会议室。
除了散布出弹药不足的消息外,张柏亭还命令军需处虚报损失:子弹耗损多报30%,压缩饼干库存登记为“遭鼠患污染”。
以此来麻痹可能存在的内奸。
傍晚时分,张柏亭换了一身便装,独自出了八十八师部。
“老总,上哪儿溜达啊?整辆黄包车不?嘎嘎快,脚底板儿给你跑冒烟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