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阳手指猛地顿住。
十六铺码头虽然在法租界内，但却是黄金荣的势力范围。
“这么一大批东西不可能消失得无声无息。”
陈阳踱着步子，突然说道，“让罗子旺去查，务必给我找到这批货。“
虽然罗子旺是杜月笙的弟子，但怎么说也同属于青帮，查起来的效率一定比他们要高。
在租界内，无论是搬运的苦力还是汽车的运输，全都在青帮的控制之下。
除非南本是神仙，不然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。
“是，我马上去联系。”虎子当即领命离去。
陈阳点了根烟，思绪陷入了沉思。
南本实隆的任务看来不仅仅只是策反，很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。
运鸦片？可能性不大，租界内的鸦片生意都被青帮垄断了，外人根本不可能分一杯羹。
武器？可能性也不大，那么大的数量都够打一场小型的战斗。
而日本人这时候并没有和英美国家开战的打算，这点陈阳十分确定。
那还能是什么呢？陈阳揉揉脑袋，没有一点头绪，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罗子旺身上。
......
“八嘎，你跟我说你们这里没有美元？”
行长办公室里，南本实隆猛地揪起黑木次郎的衣领，一脸的不敢相信。
黑木次郎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“大佐先生请息怒。”
黑木挣脱开他的大手，大口喘着粗气，“我行的美元储备基本都被调往了国内，现在只有一万元不到。”
“大佐阁下，不是我不想帮忙。”
黑木次郎整了整被扯歪的领带，从保险柜取出账本，“您看，这是上月的外汇收支明细。”
南本实隆夺过账本，手指在美元储备栏反复摩挲——账面上确实只剩八千七百美元。
“废物！”
南本实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东京方面已经同意了他的方案，却没想到卡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。
“没有就给我去花旗、汇丰兑换，帝国官员都是这么愚蠢的吗？”
黑木次郎被他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。
到底是谁愚蠢啊！
这些愚蠢的武夫，只知道打打杀杀，根本就不懂金融。
搞得好像那些美国银行是他开的一样。
不过他还是得忍着性子解释道：“大佐阁下，自从开战以来，西方各个国家对外汇都加强了监管力度，少部分兑换还行。”
“但是您要的数量太大，没有任何一家银行会批准。”
金融家都是对市场嗅觉最灵敏的一群人，他们都预见到日元即将暴跌，谁也不愿意承担这个风险。
“一点小事都办不了，帝国也不知道养着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！”
南本实隆冷冷地扫了黑木一眼，随即离开了正金银行。
看来要凑够一百万美元，还得他自己想办法。
不过好在，他提前有过这方面的布置，只是要多损失点钱而已。
......
霞飞路，马斯南路27号，周宅。
“你先在这里等我。”
穿着一身灰色长衫，带着一顶黑呢礼貌的张柏亭，对着扮作黄包车的警卫说道。
“是，参谋长。”
警卫赵铁生低声应命，拉着黄包车停到了墙角。
“少爷，您来了。”
钱庄掌柜周福安从院子里朝张柏亭迎了过来，顺手接过他的礼貌。
“老周，到底是谁要见我？”
张柏亭的语气有些不满，前线战事正酣，他哪有功夫处理家族生意上的事情。
但是周福安已经是他们家的老人了，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，几次托人带信，让他务必过来一趟。
“您见了就知道了，他已经到了。”
周福安一边在前头领路，一边说道。
张柏亭只得按捺住性子，跟随周福安进入客厅。
此时的客厅中正端坐着一个身穿绸缎的男人。
“想必您就是八十八师的参谋长张柏亭，张少将吧？”
男人微笑的站起身，“鄙人杭州商会代表陈明远，做点丝绸生意。”
张柏亭点点头，坐了下来：“就是你要见我？”
“参谋长尝尝这狮峰龙井，是战前存在地窖的明前茶。”
周福安拿起桌上的茶壶，斟了一杯推到了张柏亭面前。
张柏亭双指扣响桌面，算是谢过。
他端起茶杯嗅了嗅：“汤色碧透，可惜火候过了些。”
通过潜台词，此时的张柏亭已经知道今日到底是所谓何事。
“听说张家在闸北的裕泰仓库被流弹击中，二百担生丝全毁了，实在是可惜。”
陈明远将手边的茶罐推了过来，
“若是能和‘北边朋友’疏通疏通关系，说不定可以补偿一些损失。”
张柏亭手指摩挲了一下茶灌，语气平淡：“张某只管打仗，生意上的事情自有家父打理。”
见一计不成，陈明远又生一计。
他突然压低嗓音：“虹口公园爆炸案的主谋金九，上个月被‘朋友’丢尽了硫酸池。”
陈明远所有的虹口公园爆炸案，是指“一·二八事变”后，日本在上海虹口公园举行“天长节”（昭和天皇诞辰）庆祝活动。
朝鲜青年志士尹奉吉化装成日本人，携带伪装成水壶的炸弹混入典礼现场。
典礼高潮时，尹奉吉将炸弹投向日军检阅台。
炸弹共造成：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白川义则（重伤，5月26日死于上海）、驻华公使重光葵（右腿被炸断，终身残疾）、第9师团长植田谦吉(左腿重伤截肢)、海军司令野村吉三郎（右眼失明）。
还有其他多名日本军政人员及侨民死伤。
此次行动策划的人就是韩“大韩民国临时政府”国务领：金九。
“小鬼子还想诈我。”
张柏亭心中冷笑，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：“陈先生说的是民国二十一年的旧案？金九先生此刻正在长沙发表广播呢。”
站在一旁的周福安突然打开茶罐的夹层，从中取出一根金条：
“只要参谋长点头，这五十根‘茶针’今晚就能送到杭州的府上。”
张柏亭接过他手中的金条，在手中掂了掂，感叹道：
“成色倒是比军政部发的饷银强的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