激光测距仪第三次显示相同数字时，龙晦的后颈汗毛全部竖了起来。
“这不可能。”他咬着舌尖喃喃自语，强迫自己再次按下测量键。红色光束穿过雨幕，打在444号殡仪馆斑驳的南墙上。数字在显示屏跳动：33.33米。
龙晦转身面向院内，测量同一面墙的内侧距离。雨水顺着他的防水外套滑落，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。当38.77米的数字跳出时，他差点摔了这台价值上万的仪器。
“外部比内部短了5.44米？”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，“除非这是塔迪斯。”
殡仪馆负责人给的建筑图纸就塞在龙晦的工具包里，此刻正被雨水浸透。他本不该接这个委托——位于城郊第四火葬场旁的独栋殡仪馆，四十年代日本人建的停尸所改造而来，据说地下还有未清理的万人坑。但对方开出了三倍酬劳，足够支付妹妹下学期的特殊教育费用。
“龙先生？”
突如其来的女声让龙晦浑身一颤。回头时，他看见雨中出现一把暗红色的油纸伞，伞下站着个穿靛青色改良旗袍的年轻女子。她左手撑伞，右手提着个竹编食盒，苍白的手腕上缠着几缕黑发。
“巢丝。”女子微微颔首，“殡仪服务部礼仪师。”她说话时，龙晦注意到她耳垂上挂着两个小巧的银质棺材吊坠。
“龙晦，建筑测量师。”他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作证，“您来得正好，这栋楼...”
“量出来内外尺寸不符？”巢丝嘴角浮现出古怪的笑意，“每天下午四点后会更明显。”她抬起食盒，“要喝姜茶吗？地下室寒气重。”
龙晦跟着她走向侧门时，发现巢丝旗袍下摆绣着密密麻麻的符咒纹样，走动时那些暗金色的线条像活物般蠕动。更诡异的是，她留及腰际的黑发中，有几缕正自行编织成复杂的绳结。
殡仪馆内部比想象中明亮。米色墙纸上印着细小的卍字纹，走廊两侧摆着绿植——如果那些叶片不会偶尔无风自动的话，看起来就像普通办公楼。龙晦的仪器包突然发出警报声。
“磁场异常？”他掏出电磁检测仪，指针正在疯狂摆动。
巢丝头也不回地推开一扇雕花木门：“死亡本身就是最强的能量场。”门内是间摆满档案柜的办公室，她示意龙晦坐下，“您测量时有没有遇到特别现象？”
龙晦想起上午在停尸间看到的怪事：当他用超声波测厚仪检查墙面时，所有尸体盖布同时掀起又落下，像被无形的呼吸吹动。
“仪器故障而已。”他接过巢丝递来的姜茶，瓷杯温热得恰到好处。
巢丝忽然倾身向前，她的瞳孔在灯光下呈现诡异的琥珀色：“龙先生，您相信有些建筑会'记得'过去发生的事吗？”
没等回答，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。龙晦眼睁睁看着办公室的现代装潢如潮水般退去，墙面剥落露出青砖，电灯变回煤油灯，他的冲锋衣不知何时成了灰色长衫。巢丝的旗袍倒是没变，只是那些符咒纹样现在泛着血光。
“1943年11月。”巢丝平静地啜饮姜茶，“今天第一次时空回溯比往常早。”
走廊传来木轮碾过地板的声响。龙晦冲到门口，看见十几个穿寿衣的尸体被铁链拴在推车上，正由看不见的力量拉着前进。最后那具少年尸体突然转头，腐烂的脸上爬满蜜蜂。
“别看眼睛！”巢丝捂住龙晦双眼，她的发丝如活蛇般缠上门框，“时空回溯时看到尸体眼睛的人会...”
刺耳的蜂鸣声淹没了她的话。龙晦掰开巢丝的手指，发现少年尸体的眼眶里正涌出金黄色的蜂蜜，那些粘稠液体在地面组成模糊文字：
【龙晦七日后蜜息而亡】
巢丝的发梢突然刺入龙晦的太阳穴，剧痛中他听到她冰冷的声音：“恭喜，您被选为'四时之死'的冬季代表。”